地方志没有史料记载，如今已被农作物掩盖

 

　　左州金山有个飞虎队驻地机场

 

　　飞虎队在广西，为人所知的是在桂林、柳州、南宁、龙州建过机场，但位于崇左左州镇金山祠附近的飞虎队驻地机场，却连当地地方志都没有史料记载。8月初，记者探访这个如今已被农作物掩盖的机场旧址，从当地八九旬老人的回忆和金山祠的石碑记载里，还原这个隐秘在后方的临时机场的往事。

 

 

 

　　当年的机场如今已种上农作物。

 

　　征集民工两千人几天建成机场

 

　　向南国早报揭开这段历史一角的，是已退休的左州镇文化站站长张伯贤。他在多年田野调查过程中，了解到飞虎队曾在左州金山建设机场，而机场位置正是他家的责任田所在地，原来村民将此地叫做“北街模民”坡地，后来都改叫“机场”，并沿用至今。

 

　　8月4日，张伯贤老人带记者去寻找机场。在距离左州镇几公里的农作物中，老人指着一片地势平坦、只比周围略高的地方说：“就是这片山岭”。据他了解，当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的1941年，美国退役将军陈纳德率领飞虎队来到中国援华抗战。1942年初飞虎队来到左州金山西南边上，组织修建金山机场。

 

　　当时的政府发动左州街的百姓出力，很快就建起了机场。居住在左州镇、今年94岁的张桂兰告诉记者，当年全左州的男人都参与了，那片山岭本是丢荒的，长满杂草，大家带着沙耙、锤子、锄头等工具，除草、破石、平整土地，机场就建成了。

 

　　这种简易的手工做法，在飞虎队云南开辟的“驼峰航线”同样可见。如今，大量石碾被遗弃在荒废的机场和路边——1942年日军截断滇缅公路后，美国空军开辟了“驼峰航线”，为中国提供军用民用物资。短时间内，云南当地政府组织100万劳工大军，用石碾子在昆明、呈贡、陆良、云南驿等地扩建和抢建了几十个机场。

 

　　记者在金山祠找到一块石碑，碑文印证这个机场当年的修建情况：“广西第二次沦陷期间，敌人盘踞邕龙路一带，左江南岸尽为敌所有，我县尚有游击可为，故于二三日间征调民工二千人在金山后背圾米公岭处，建筑起一座飞机场。”

 

 

 

金山祠的石碑上记录有当年修建机场和来了美国飞行员的事。

 

　　“蓝眼睛”驻扎两年相处融洽

 

　　这块石碑是1991年张永平撰写的，石碑还记载道：“（机场建成后）日夜有美飞行员轮番驾驶，并有驾驶员七八人经常进驻，金山一段时期停止游览，派由县自卫队护卫。”

 

　　张伯贤说，张永平是金山镇的老居民，可惜已经过世。据他所知，张永平懂得“剃头”，当年经常为驻扎在金山祠的美国飞行员理发。据说张永平第一次拿出铮亮的剃刀时，这些会开飞机的“蓝眼睛”惊讶的用英语连声说“不”，由此看来张永平说的情况有可信度。

 

　　居民们回忆说，这些蓝眼睛的美国飞行员，个子高大，有年轻人也有中年人，其中一名采购员叫“唐克来（音）”。他们经常到左州街上买菜，买得最多的是鸡蛋。在物资匮乏的时候，他们曾资助过当地的群众，把他们的战备物资分给群众。

 

　　今年83岁的廖顺天说，修好机场后，他家得到了一个美国罐头，那种名叫“豆汤粉”很咸的罐头食品让他至今难忘，“要兑好多水来吃，一罐有十斤八斤重，全家人可以吃好久”。张桂兰老人记得，她卖出鸡蛋后，拿到了“美国钱”，她拿去换了猪肉。

 

　　老村民们也证实，美国飞行员在金山祠住了两三年，金山脚搭了很多草棚，中国军队住在山脚。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，左州街上不时有人被日军飞机的炸弹炸死，但淳朴居民没有忘记与他们和睦相处的美国飞行员，平时常有人把柴火、鸡蛋送上金山祠。

 

　　应是隐藏在后方的临时补给机场

 

　　这队美国飞行员是否是飞虎队？据左州镇今年82岁的邓仁华和83岁的廖顺天回忆，当时政府在镇上打出的标语是“欢迎美国援华盟军”，他们到来后没有与日军飞机在当地发生激烈空战，每天只有三五架飞机起落，飞机机身是灰色的，有“锋利的牙齿”图案。

 

　　“牙齿”图案让记者眼前一亮。史料记载，飞虎队的全称为“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”，是由中国政府出钱，由美国空军退役军官陈纳德出面招募组建，纳入中国空军序列赴中国参战。队员们在飞机头部画上鲨鱼头，用以吓唬日寇。1941年12月，航空队在昆明上空第一次作战取得胜利，当时中国不少内陆居民从未见过鲨鱼，于是误将这些飞机称作“飞老虎”，第二天昆明出版的一家报纸上便使用“飞老虎”来形容志愿队的飞机，航空队的中国翻译将其翻译为“Flying Tiger”，陈纳德和队员们觉得很好，于是将航空队命名为“飞虎队”。

 

　　当时这支飞虎队承担什么任务？记者在左州县志和南宁市志军事志中，没有找到文字记载。《崇左县志》中，关于飞虎队的只有一段轶事：“1945年农历二月十九日（左州观音旦节日），美国飞虎队飞机一架，与日本飞机在南宁空战后，飞到驮卢岜白村上空，突然降落在驮卢去左州公路旁的陇里村前鑫地上（今左江农场）。飞机无损，机上美国飞行员头部受轻伤，飞行员把炮弹打完后才离机到驮卢镇休养，数日后飞机拆除运走。”这段话未能揭开左州镇飞虎队的身份。

 

　　一名广西空军退伍军人分析，据他所知当时崇左左州并不是空战主战场，金山机场没有历史记载，或许因为它是飞虎队设立的一个隐秘的临时补给站，起到对敌牵制作用，用于运输从越南边境输送进来的支援物资，或补给加油、补充物资等。

 

　　左州镇老人们证实，当时左州是相对安全的后方，左州镇政府门前堆放着大量的油桶和成箱物资，一些人看到来的飞机是“大肚子”的运输机，也见过10多名飞行员下机，休息交谈一个多小时后离开了。

 

　　不时有飞虎队后人到旧址缅怀

 

　　1944年底日本投降前夕，飞虎队完成了援华抗战任务，撤离了金山机场，撤离了左州。上世纪六十年代，金山祠被毁，树木几乎被砍光，机场也被夷为平地种上了农作物。

 

　　张伯贤说，上世纪七十年代中美建交后，美国一个访华团中有位曾驻金山机场的老飞虎队员，提出要到广西看望左州金山抗战机场遗址，可因金山机场已全部被毁，左州村委婉拒了来访。上世纪九十年代到2014年，每年都有群众看到有美国人到金山机场遗址转悠，指指点点、问这问那。很多村民和金山驻祠的老人都意识到，他们可能是飞虎队的后人。

 

　　经过30多年的努力，左州镇居民捐助三五元不等，当地政府支持，金山祠重建恢复了原貌，金山的树木长高了，每年的金山花炮节丰富多彩，被列入广西壮族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。但金山机场抗战遗址一直未修复，遗址上只有一块牌——“抗日战争时期美国飞虎队机场遗址”，埋没于蔗林中。

 

　　在广西的飞虎队机场

 

　　据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《飞虎队在桂林：从桂林出发的中美空军》记载：抗战军兴，因备战和军运的迫切与紧逼，广西开始大规模兴建机场，累计征调十余万民工，投入380万个工日，扩修和新建了十个机场。扩修的有柳州帽合机场、桂林二塘和秧塘机场、梧州高旺机场、融安机场、龙州机场，新建的有武鸣标营机场、平南丹竹机场、桂林李家村机场和百色机场等等，遍布桂北、桂南、桂西、桂东和桂中等地区。

 

（记者 邓晓衡 文/图）